穆晴明走出廚房看木樓裏透出的燈光，折身從房子外邊的樓梯上了二樓，把嵌在房間內燈罩裏的一顆天星夜明給取下來，再下樓。

不久之後，她與騾大奔再次出現在了穆府後山的密道之外。

冬夜的山林黑得有些嚇人，若不是騾大奔這個妖騾子帶路，穆晴明也不能確定自己在大半夜的能不能找到入口。

她準備往入口那走，妖騾子突然用腦袋拱了她一下，穆晴明詫異地回頭看它，騾大奔噴了一口氣抖動著它的大耳朵，穆晴明舉起夜明珠照了它的臉：

“怎麽，怕我會輸啊？”

妖騾子忽而用舌頭舔了一下她的手背，穆晴明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左手又被鮮血染紅了。

什麽時候傷口撕裂的，她居然完全沒有自覺。

流點血有什麽的，穆晴明此刻一心只想把紅鞋女給幹掉。

這一刻不單是為了給死在紅鞋女手上的人一個交代，而是想要讓荀楚瞬間失去，穆晴明想看，在失去紅鞋女後荀楚會不會真的恨她。

這種心態有點瘋狂，但穆晴明就想撕破這樣令她壓抑的處境。

穆晴明用手摸了摸騾大奔的腦袋，隨即將他召喚入魂碟之內再次走進了那條密道。

進去依舊是三個門洞，穆晴明能想得出來無論選擇哪個門她都能進去。

只是這一次進去之後，並沒有裴子涵與穆夫人出現。

密道裏空無一物，墻上的火把也沒有被點燃，黑洞洞密道仿佛沒有盡頭。

慢慢的，在夜明珠照耀之外的黑暗裏，傳來了少女歡快的笑聲。

那是裴子涵與東陵晴明年幼時，在荷花塢追逐打鬧的聲音。

中間還不時傳來裴阿嬤慈祥的笑聲：“你們兩個不要跑，會撞倒的……”

沒說完就聽到裴子涵哇哇大哭，裴阿嬤哄勸著，接著小晴明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說：“阿嬤我沒有推子涵，我沒有推她……”

“阿嬤知道，沒關系。”

“可是子涵流血了。”

然後兩個孩子哭成了一片。

穆晴明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，終於看到前方如同清晨慢慢亮起了天光，天光之下一片廣袤的荷花園。

這裏是荷花塢。

晨曦之間下人們來來往往，他們手裏拿著的是各種喜慶的物件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。

他們說：“衡公子的迎親隊伍於昨日就從梁邱出發，晌午就能到東陵了，拜完堂新人還是回荷花塢，所以東西多準備些準沒錯。”

人群來來往往卻似沒人看到她，穆晴明走入晴明別院，看到了落在院子中停放的那一頂大紅花轎。

慢慢的，周圍鼎沸的人聲逐漸消散了。

就是在這裏！

紅鞋女會執著得坐在轎子裏等沒按時來娶她的新郎趙衡。

方玨說，紅鞋女是婆羅之境覆生最快的，無論將她斬殺多少回都會很快再次出現，因為找不到她的本體，所以一直都沒能將她消滅。

紅鞋女非常執著於穿戴嫁衣，而穆晴明也曾數次夢到過大紅花轎的場景，那她的執念是不是就在這裏形成的？

穆晴明走到轎子旁邊用力掀開了轎簾。

轎子裏坐的竟然不是新娘子的紅鞋女，而是趙衡？

同樣穿著紅衣的趙衡擡眼看過來，見到她時英武的面容頓時露出和悅的神色：“晴明怎的才來，我等你了許久。”

他笑逐顏開，眼睛與嘴都彎彎的，像極了穆晴明笑起來的弧度。

不僅是像！

他的臉突然就笑成了紅鞋女的樣子，從轎子裏刺殺而出。

穆晴明迅速後退。

然後她發現，方才在院子裏來來往往的家眷與親戚，這會讓都圍在她的周圍。

喜慶的氣氛早已被陰森取代。

他們每個人的臉都死灰色，眼睛是血色的紅，七竅血流不止。

一邊將她圍得水洩不通一邊質問著：

“小小姐，你回來了……”

“還我命來，還我命來。”

一個個面容猙獰可怖。

然而方才就坐在轎子裏的人早就不見了影蹤。

穆晴明打開戒律飛了出去。

旋轉的扇子將那些人打飛打出了一條過道，又旋轉著飛回穆晴明的手中，穆晴明拿著戒律就順著人群中的那個過道跑出去。

這些只是幻覺還是真的，無法辨認。

人群盡頭是裴阿嬤與穆重陽並肩朝她走來。

“穆晴明你在做什麽！”穆重陽見她打了人二話不說，手中的閃電鞭子就抽了過來。

穆晴明用戒律一擋，閃電打在戒律上的感覺非常真實。

“你居然敢還手？”

穆重陽手中的軟鞭劈啪一打，通了電似的被閃電註入，一道一道朝她打了過來。

她可不是當時的小小姐，所以不管穆重陽的鞭子有多快，穆晴明躲得十分利索，除了因為動用武力不斷扯動傷口出血之外，她並沒有落在穆重陽的下風。

“別打了，二小姐別打。”裴阿嬤上前就擋住了穆重陽的軟鞭。

卻一下被穆重陽一下抽飛了出去，穆晴明往前一撲就接住了裴阿嬤，但又喊道：“阿嬤！”

這是穆晴明無法去猜測真假而做出的第一反應，保護裴阿嬤。

裴阿嬤面色蒼白看著她，張口仿佛想要叫她的名字，但一口黑血猛然從她嘴裏噴在了穆晴明的臉。

眼睛刺疼，穆晴明完全睜不開。

而穆重陽的鞭子瞬間就抽在了她的身上。

比以前被打的時候疼多了，像一抽就連皮帶肉抽出去。

眼睛看不見，但聽著風聲辨別到鞭子抽來的方向，穆晴明徒手抓住了軟鞭，將她的力量反吞軟鞭傳導到穆重陽身上，接著就聽到淒厲的一聲慘叫。

周圍突然就安靜了下來。

穆晴明聽不到聲音，用手揉了揉眼睛睜眼再看。

周圍依舊站著無數的人，一個個無聲就舉刀就要砍下來，穆晴明看得心一驚迅速後退。

卻感覺又冰冷的長劍從她背後刺入，穆晴明驚愕回頭……

裴夫人那張哭著血淚的蒼白面容再次出現：“晴明……我的小女兒……”

這哭聲與鮮血讓穆晴明感覺心臟撕裂一般，即便知道這些或許都只是幻覺，都已經不是活人，但心臟像被箍住了，動不了。

只能看著那些人瘋狂朝她舉刀殺過來。

一束白光如同薄薄的水面揮斬而來，周圍那血粼粼的眾人與穆晴明都被攔腰一斬，整個渾濁的空間與那些人群都在穆晴明的視線裏消散了。

而她身上被穆夫人與穆重陽造成的傷口也跟著消失。剛才的一切，仿佛不過就是像一場再真是不過的幻境。

穆晴明定神再看，一個素白的身影沿著荷花塢的漢白玉棧道朝她走了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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